【叶喻】时光未老 04(END)

·前文:03

·一个强迫症的bgm:《Goldberg Variations》

·合法广告:出本印调点我



4.

  

“原来你就是那个话特多的黄少天啊?”

“什么叫做我就是那个话特多的黄少天?我话多怎么了?我说的话都是有意义的一个字都不能少的,说我话多你难道不是冤枉我吗?你这难道不是血口喷人吗?而且叶修我警告你啊,我可是文州的娘家人你今天最好对我客气一点,不然有我在你就别想碰我文州一根汗毛!”

“还一口一个我文州,接受现实好不?文州早就是我叶家人了。”

“证还没领婚还没结不算!!”

“啧你小声行不行,婚不是马上就要结了嘛。我真不敢相信竟然还有女孩子能忍受你这样的垃圾话大王,别人女孩子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

“卧槽你竟然敢质疑我的人格魅力?走走走文州还愣着干什么我们回家这婚还结什么结…”

喻文州:“……”

时间还早,本来洋溢着宁静而和谐的气氛的休息室随着黄少天的到来瞬间充满了火药味,喻文州略头疼地扶了扶额,开始考虑是不是该上去劝个架。虽然早就做好了情况如此的心理准备,哪知道这两个人这么对不上眼。就好像娘家人对婆家人总有着天生且理所当然的敌对情绪,黄少天对叶修这算是半个“女婿”般的存在也横看不顺眼竖看不满意,皱着眉头围着转了几大圈像看外星人似的,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叶喻两人之间,硬是把好好并排的两个人给隔了开去。

那架势就像是王母娘娘硬生生拉开了牛郎织女,还特别理直气壮。

“喂,你坐另一边去行不行就算是娘家人也要讲先来后到的好不?”叶修本来就有意见,这下再摸不到喻文州顿时表示不干了,自己今天名正言顺好不容易要把媳妇儿娶回家了哪能容得了这样的挑衅,就算是娘家人也不行。可黄少天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下正肆无忌惮地揽着喻文州的肩膀讲悄悄话,而喻文州竟然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甚至还笑眯眯地微笑了起来,完全是默许了。

叶修六年来第一次感到自己遇到了极大的爱情危机,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家的媳妇在婚礼这天要跟青梅竹马跑路了。

“少天我就结个婚而已有必要这么激动吗?”喻文州也觉得好笑,他伸手安抚着黄少天的情绪,这种事他曾经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今天当然也是得心应手,“你这反应我还以为我明天要去当美国总统了。”

“当然要激动了!这可是文州你诶!队长你要结婚了!”黄少天虽然被哄得乖乖收敛了炸起的毛,可一说到今天的正事还是难免情绪高涨,“以前看你对女孩子男孩子都不感兴趣我还以为你是天生的爱情绝缘体什么的,每天和钢琴谈情说爱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一辈子的情人就是它了。没想到你竟然也要结婚了!”

他说着又嘟囔了起来,转头恶狠狠地地瞪了某人一眼:“而且还是和眼前这个看起来龌蹉邋遢又懒惰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

“少天。”喻文州赶紧打断了黄少天的下半句话,将下一轮互怼扼杀在了萌芽之中。虽然他非常能理解黄少天的这种心情,从小像小狮子一样把人护惯了,现在即便再也不需要自己的保护,总会有种园里的白菜被猪拱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的不服气感。黄少天也是口直心快才怼得如此真情实感的。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要为叶修说句公道话:“少天你当年不也是这样的吗?碰上了那个对的人,一切便都对了。本来这种事情就没有什么规则可谈,不管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对了就是对了,其他的都不重要。这大概也能解释现在的我吧。”

“你……”似乎是难以想象他会如此偏袒叶修,黄少天盯着他看了好几眼,还真是顿时安静了下来。

喻文州不禁失笑。本来这番推心置腹的真心话他并不想当着叶修的面说,公共场合他羞耻心还是重了点,这样赤裸裸的情话还是从叶修口里蹦出来才是正常现象。可刚才听到黄少天眉飞色舞的控诉,那几个形容词划过脑海突然令他醍醐灌顶,同时也感到非常有趣。对啊,明明在旁人眼里叶修也许并没有那么多的优点,也许一眼看过去他只是一个邋遢而懒惰的男人,表情嘲讽说话能把人气死……那自己到底是为什么选择和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了呢?

他们这么多年,也就是为了验证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都是因为我爱他啊。

都是因为爱才选择了在一起。黄少天大概也是同时想通了这一点,紧锁了好半天的眉头总算舒展开,目光也缓和了下来,虽然还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在里面。喻文州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适时转换话题关心起少天媳妇今天怎么没有来,好久不见还怪想的。那个女孩子当初是和他们一个年级学音乐教育的,两人刚毕业就订了婚,再半年过去就结了,速度令人瞠目结舌。黄少天脸上终于恢复了笑意,摊手遗憾地解释说她啊学校的工作不好请假,再说家里还有孩子要带,太小了不好一起走。不过我们俩的份子钱我可都好好的带来了,文州你就放心吧。

“我哪一次能放心你呀,”喻文州弯着眉眼轻笑出声,“你不说我还不记得,我可一点都没有提到钱的事情啊,是你先的。”

不过好事情是黄少天终于不逮着叶修不放了。

“哎文州文州你这次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早点说。我收到你寄来的请柬吓一跳呢差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他很是夸张地抬手比划了一下,在空中比了好大一个圈,“不过我看到笔迹就知道是你没错啦,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没变。说起来真不容易,文州你好像是当初我们六个人里面最后一个结婚的吧?”

喻文州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示意他可以把手放下来:“是啊,你是最早的,郑轩是在去年。大家都成家了,真是好。”

不过这样的算法难免偏颇,如果以婚礼的举办时间为准的话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算是“结婚”了。要是把他的时间往前算五年,那他应该一跃跳到了第三,而不是现在的倒数第一。

“还真是符合阿轩他压力山大的口头禅……”黄少天小声嘀咕了一句,似乎是有些感叹。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三秒钟后他眼珠子滴溜一转,又紧张兮兮地凑近喻文州以操心操不完的家长口吻继续老神叨叨了:“话又说回来啊文州我还是不放心,你这个叶修真的靠谱吗我真的很担心诶!你看看他刚才对我的态度是一个对女方……呸男方亲属应有的态度吗!我非常怀疑!!趁着现在还来得及要不要我再帮你把把关考验一下,来来来你一条条地和我说啊,这个人干什么的老家哪里的几栋房几辆车资产多少万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的黑历史……”

叶修在一边嘴角抽搐,表情终于要崩不住了:“哥还在旁边听着呢你给我收敛一点啊!!”

“那什么,你们这是……”

“杰希?”

在这个闹剧大到连喻文州差点都要收拾不了的危难时刻王杰希在敲门后推门而入,叶修和黄少天两人立马装作没事人似的一秒闭嘴。王杰希不明所以地看了一圈各自低头不语的那两人,而最前面目睹了全程的喻文州憋笑憋得痛苦难当,心想真应该给你俩颁个奥斯卡影帝,双黄的那种,以表彰你们的演技。

这一切被王杰希看得清清楚楚,可他真的懒得管这群精力旺盛的老年人,于是连插一脚都不感兴趣的他选择了一个最无辜且稳妥的开场白:“嗯……恭喜?”

喻文州笑得开心,特别愉快地接下了这份可能并不那么真挚的祝福:“谢谢。”

不像黄少天是带着结婚礼物过来的,王杰希今天来可是两手空空,不过那是因为他的礼物早就提前送出去了。王杰希给他们俩写了一首曲子,一首极其温柔而美好的圆舞曲,舞步一圈又一圈,正好应了一个兜兜转转不忘初心的好寓意。它刚刚被作为安可曲目在一个月前演出过,结果由于这首曲子太过出彩,被观众们的掌声一遍遍喊回来的喻文州只得破格第一次安可了两首曲子。

其实王杰希后来的意思是老叶你如果敢把二胡捡起来我就免费再给你们俩写个钢琴二胡的重奏,买一送一,请为我所做的牺牲鼓掌,瞎着狗眼也要祝福你们俩以后名正言顺地虐狗。然而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叶修的表情当时可谓十分精彩,扭头就找喻文州兴师问罪说你怎么又把我的老底给揭了?我一点黑历史要被你抖落光了!另一边喻文州毫无悔过之意,无辜地表示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啊谁知道杰希记得这么清楚,你又没说一定要保密。

那两人一唱一和的,王杰希在旁边看得眼睛疼,心里再次把脱单提上了今年日程,而且还是首要目标。夫妻吵架啊,读作吵架写作虐狗,最后他忍无可忍地把吵架都要调情的两个人拉开,面无表情地表示你们要吵回去床上吵,我一点都不想承认认识你们。

叶喻两人一想觉得十分有道理,决定等晚上再深入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王杰希前脚刚到没几分钟,后脚又热热闹闹地来了郑轩、宋晓、徐景熙和李远,一口一个文州啊队长啊叫得特别亲热。“亲热”是叶修这边的滤镜,今天来了这么多喻文州的朋友,他那点暗搓搓的独占欲被勾得无处遁形。而如果要喻文州找一个形容词,那大概就是久违了吧。要不是一群人说漏了嘴,谁能想到原来喻文州曾经还有半个当指挥家的梦想。当初大学的时候他和黄少天突发其想,想自己组一个小室内乐团,于是叫上了这些平时一起玩得好的朋友,有同是管弦系的宋晓和李远、音乐学系的郑轩,再加上一个学音乐教育的徐景熙。乐团的名字叫做蓝雨,这名字还是黄少天取的。他花了一周时间翻遍了厚厚一本牛津字典,最后一拍板,竟然用的是小时候家旁边一家琴行的名字,被徐景熙嘲笑没有创意,你这样用别人的名字连版权费都不给老板。

这不叫没创意好吧,能不能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点啊,这叫做发扬光大——来自胡言乱语的黄少天语录。

蓝雨从大一那年成立到毕业之前,一直都被经营得有声有色,他们参加过好几次校音乐节,还办过一场公益音乐会,门票收入全部捐给了当地的儿童医院。一个室内乐团里钢琴都是基石般的存在,是要能镇得住场的,这样一来喻文州理所当然地被全票通过推举成了蓝雨的队长,还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负责起了所有排练事务——这个高难度任务意味着要对所有声部所有乐器都了如指掌,同时还考验对乐曲的整体把握,涵盖着从器乐到曲式和声等整整一套音乐理论,所以被这群老同学诚心诚意地叫做队长和喻指挥也就不稀奇了。

“哎你们谁还记得那年我们在校音乐节上拿一等奖演的是啥曲子?”

“我去你不会忘了吧对得起人吗,不就是第三号勃兰登堡嘛!”

“是吧是吧我也记得!当初选曲还是队长选的吧,就问巴赫爸爸你服不服?”

“谁敢不服啊我去!搞得像你不是被无伴奏组曲给虐大的?脸呢?”

“我那不叫虐,叫征服好不好哈哈哈……”

……

“文州大大想不到啊,深藏不露?”一片吵吵闹闹的混乱中还是叶修握住了喻文州的手,他挑眉看着眼前的人,一脸叶修式的探究和好整以暇。他们在风暴外围巍然不动,其他人一时间完全注意到没有加入讨论的他们俩,正好能偷得一片清静。

“算了吧你可别抬举我了,我心虚。”喻文州垂眼笑了笑,他脸皮本来就薄,刚才被曾经的队友们一路无脑吹下来令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当时大家组乐团只是为了好玩,我那半瓶水随便混一混的。”

叶修仍旧不依不饶,他手覆着喻文州宽厚的手掌,手指无意识地捏着那枚小巧的戒指转啊转的:“你这话说的哪能啊?看看刚刚叫你队长的那群迷弟,你对得起他们的打call吗?”

“哪有像你这么犯规的道德谴责。”喻文州无奈地白了叶修一眼,心里却是甜的。

他挪了挪位置和叶修靠得更近一点。叶修还在兴致勃勃地玩着他手上的戒指,似乎是转成瘾了,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回头望去,他能看到郑轩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不知道被要挟了什么表情甚是纠结,旁边夹杂着不知谁的“轩哥你就认赌服输等会别怕死地上吧!”和“对对对”的起哄。在乱糟糟的鼓掌声中,本来平时就老喊压力山大的一个人,这下子估计更是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了。看着这番欢乐的景象,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笑得和漏进彩绘玻璃里的阳光一样明媚而温暖。看到自己最好的伙伴们因自己而聚集在一起,没有什么比这更快乐的事情了。

而今天所有人相聚在这里,是为了祝福自己,是为了见证自己和叶修,见证属于他们的幸福与爱情。

 

一座郊区的小教堂,一个证婚人,几个亲朋好友,整个仪式并没有举办得非常隆重,用心却不奢侈,不多不少就已足够。六月的天气还不算太炎热,碧绿的草地上雏菊和蒲公英正在盛开,阳光正好,清风温柔。叶修这边除了自己的父母、弟弟叶秋一家和表妹苏沐橙,邀请的朋友几乎也全都是大学的同学:当初的班长陈果、同寝室的魏琛、还有直系学弟方锐啊罗辑啊包子啊……哦不对,最后这位朋友全名叫包荣兴,包子是他的绰号,只不过这个绰号叫起来实在太顺口,搞得大家都忘了他的真名。

之前谈恋爱的时候就没有特意遮遮掩掩,所以在爆出办婚礼的消息后大家不仅对“结婚对象竟然是个男的”这个事实没有任何异议,反而还特别没心没肝地在网上开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玩笑。这厢玩笑开得爽,没羞没臊的听得旁边的喻文州耳根红到滴血。叶修一边煞有兴趣地逗弄着自家男朋友羞涩而敏感的耳垂,他一把搂住试图逃跑的喻文州,一边马上接话说承你们吉言啊,我们明年就努力造个娃出来。可如果真有了娃那是不是还要办满月酒?不知道你们干嘛起哄起得这么开心,到时候不又要给我送钱啊?狐狸的心脏面目显露无疑,一群狐朋狗友们纷纷拍桌,吵着说老叶你不厚道啊光盯着掏我们口袋,也不看看自己已经有多大款,还非要来压榨穷苦老百姓。

所邀请的人几乎都非常给面子地来了,他们之前还有些担心,因为很多思想传统的人是不愿意参加一对同性恋人的婚礼的。女孩子们基本上全程都是星星眼状态,魏琛夹着烟打量了喻文州几眼,酸溜溜地说老叶怎么就你走了八辈子的运。包子当初大学的时候就是叶修的狂热迷弟,此时更是不遗余力地表达着对老大的爱意,鉴于喻文州在他眼中已经填入了“嫂子”这一栏,也一起成了献殷勤的对象。

叶秋和妻子一起来的,手上还牵着他们刚上幼儿园大班的儿子,小朋友脸上一圈婴儿肥还未褪去,比上次见的时候似乎又拔了几厘米的个子。虽然自家哥哥今天可谓叫风光无限红光满面,泼冷水也太不给面子,叶秋还是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一下这个完全没有兄长样的哥哥,就算现在社会开放可以无视对象的性别,你这成家是不是也太晚了。“哥你看看你,哪有像你这么不负责任比弟弟结婚还晚的哥哥。”

“是啊,你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这光荣事迹以后你还可以给儿子讲。”

“……混蛋哥哥你给我去死。”叶秋被气得转身摔门想走人。

叶修抬了抬眉毛,好心情地笑了出来。就算自己妥妥的理亏也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嘲讽回去的也只有他了,毕竟只要有机会,自家弟弟还是调侃几句最可爱,看着弟弟恼羞成怒的样子更可爱。说到儿子,他低头瞄了一眼身高不到自己膝盖的小侄子。五六岁正是好奇心最盛最调皮的年纪,小孩子牵着他爸爸的手,这下正咬着手指东看西看,面前的两个长辈虽然眼熟得很,却好像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他眼睛眨巴眨巴地好半天移不开目光。大眼睛忽闪忽闪几下,他突然把手高高举起,仰着头指着叶修说要伯伯身上的那朵花。

那花不能要,那是对你叶伯伯很重要的花。叶秋赶紧阻止自家熊孩子,那胸花可不能随便拿。小家伙平时还是很乖的,今天不知怎么了,就为了一朵花哭得完全停不下来,上气不接下气,眼睛肿得像个水蜜桃,瘪着嘴巴的样子又委屈又可爱。叶秋没有办法,只好叫媳妇要不然先把孩子带出去。叶修和喻文州对视一眼,当即走过去把叶秋拦下,他在弟弟疑惑的目光下蹲下身,取下了自己的新郎胸花,把它别到了小家伙的胸前。

他拍了拍男孩子的头,一本正经地教育道:“你拿了伯伯的花,以后就要努力成为像伯伯这样厉害的人。然后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像伯伯那样找到一个特别好的人,和他过一辈子,到了那时候,戴上这束花才是有意义的。”

“所以,等过会儿就把花还给伯伯好不好?”

小朋友表情还是呆愣愣的,他似懂非懂地听完了,却破涕为笑点点头答应说好。

“叶修先生,你是否愿意将喻文州作为你永远的爱人与一生的伴侣,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尊重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教堂高而深邃的穹顶深入天空,宛如直通上帝所在的天堂。精致而繁复的花纹装饰在高大的圆柱和墙面上,拥有翅膀的小天使们在云端微笑,他们手中拿着爱神的弓箭,头顶橄榄花环,给正在进行的仪式更增添了一抹庄严与神圣感。阳光在飞券上闪闪发亮,透过巨大的彩色玻璃在地面上投下色彩梦幻的光圈。叶修静静地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人儿,认真而郑重的目光里寄托的是他沉甸甸的承诺。

他一字一句地回答:“我愿意。”

他们身着崭新的礼服,每一丝细节都被好好照顾到。叶修打了一条深红色的领带,胸前别上了一朵红艳艳的山茶花。蔷薇科的植物花瓣层层叠叠,有层次而不凌乱,那红色浓而不艳,两片绿叶适时点缀在上方,衬得胸花的主人英俊而帅气,风流又潇洒。喻文州身前的领带是优雅的宝石蓝,蓝色本来就是他最偏爱的颜色。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领带并不算是“崭新”的,它们来自于今年互相送给对方的生日礼物。每年为对方准备惊喜是无需言说的默契,那时候他们就约定,等婚礼那天就亲手为彼此戴上。

柔软的领带缠绕在指尖,温莎结收束在胸口,就好像一个结就能把爱人绑定在身边,永不分离。

喻文州胸前的花是两朵淡紫色的风信子,紫色的花瓣外围镶了一圈白色的细边。风信子的花语有很多种说法,而这种淡紫色的小花象征着浪漫的情怀与温柔,实在是像极了喻文州这个人,如同古代的贵族公子一般温文尔雅。他面带微笑,眉眼里的笑意温润而灵动,那深色的眸子被阳光一渲染,眼底便像是有颗玻璃珠在发着光。所深爱之人就在眼前,正情深意重地注视着自己,他含情脉脉地回望过去,彼此真挚的情谊在这无言的对望下被知晓,更被小心翼翼地珍藏。

这是他值得托付一生,并与之并肩白头的人。

“喻文州先生,你是否愿意将叶修作为你永远的爱人与一生的伴侣,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尊重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他看着叶修的眼睛回答道:“我愿意。”

他们在证婚人的提示下交换了戒指。戒指还是原来戴的那一对,既然当初这对戒指就是作为结婚证明而戴在手上的,那么再继续戴下去也没什么不妥。都是见过无数大场面的人,在这小小的交换戒指的环节却都不约而同地有些手抖。细细的银环旋转着抖动着,在指间辗转了半天才到达应该到达的位置。不过说来也可以理解,毕竟绝大多数人一生都只会经历一次这样的仪式,激动和紧张在所难免。戴好之后两人皆是舒了一口气,抬眼便又是相视一笑。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这时又听到声音说:“现在,新人们可以亲吻对方了。”

眼中的笑意丝毫未减,叶修上前一步,主动伸手将喻文州一把拥到跟前,然后热情又强势地吻了上去。

婚礼上的接吻,人们大多会想起黛安娜王妃和查尔斯王子在白金汉宫阳台上的世纪之吻。动情一吻,洋溢着新婚的喜悦与满载的幸福,更饱含着对未来的期盼。叶修双手捧着喻文州的脸颊,喻文州也紧紧环抱着叶修的腰背,他们热切地亲吻着彼此,拥抱着彼此,仿佛谁也离不开谁。只有他们能听到自己快如擂鼓的心跳,只有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炽烈的体温和沉沦的前兆。观众们也终于坐不住,此起彼伏地发出了善意的掌声和欢呼。在这样的起哄下,叶修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加深了这个吻。

叶修和喻文州,喻文州和叶修,这对心意相通的恋人,在礼成的这一刻终于圆满了。

  

“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叶修你也有今天!!”

“卧槽黄少天你给我安分点啊!”

这对新婚夫夫在走出教堂的时候遭遇了一场猝不及防的偷袭,被藏在门边的黄少天和郑轩喷了一身子的礼花碎屑。一个多小时前郑轩的惨案终于有了解释,原来今天黄少天可谓是有备而来,竟然带来了两筒礼炮,就想着找机会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几个人之前猜拳决定的第二个人选,郑轩大大不幸中招,组织交给的任务,上刀山下火海,硬着头皮也得上呐。

也难怪一直在念叨压力山大了。

仪式办完了便是传统的酒席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酒店开去。酒席上新人的敬酒是必不可少的项目,叶修今天心情好,亲手开了茅台一个个地给人倒满了,他把满满一杯举到眼前,对着席上的诸位依次碰了一圈回来,祝酒词说完就闷着头往嘴里灌,难能可贵的勇气收到了大伙的热烈鼓掌。众所周知婚礼上由于要敬的客人太多,很多人都是往瓶子里兑了雪碧再喝的,不然还没敬完一圈就要醉倒了。然而北方人在餐桌上一向豪爽,叶修说今天这大喜的日子一定要来真的,不然也太没有诚意了是不是?

“对啊!来来来第一杯都干了啊!”

随着清脆的碰杯声响起,宾主相欢好不尽兴。

“大眼儿……大眼儿啊哥刚才已经决定了!为了不辜负你的一片好意哥决定明儿一大早就出门买……呃琴!”

这是发生在老乡之间意义不明的对话。

“叶秋你还好意思嫌弃我??你哥我当初亲眼看着你往酒瓶子里倒雪碧!你还不承认了是吧!”

这是发生在亲兄弟之间的互黑和揭老底。

这已经醉了吧……喻文州回头默默地担忧起在另外一桌拼酒的叶修,他一边照顾着两位老人吃菜,头还是忍不住几次往后瞄。早知道就不应该放任他喝酒了,喻文州叹了一口气,人年纪不小了,自己之前也曾旁敲侧击地提起过,工作上吃饭倒还算克制,和家里人喝酒怎么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回头是应该再好好劝一劝了,他在心里计量着,不过……谁要今天日子特殊呢?

喻文州看了看杯中还剩的几口酒,笑着起身招呼全桌的人再喝一口,自己则一饮而尽。

这样的梦幻的一天,再放飞一点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你醉了。”

“我没醉。”

“你到底醉没醉?”

“没醉。”

“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话不能这么说,没醉的当然会说自己没醉。”

喻文州低头叹气,放下了正在掏钥匙的手,回头把对头人的肩膀给摆正了。他最受不了叶修无理取闹还耍赖的模样,特别没办法,连站都站歪了,还嘴硬说自己没醉。“叶修,不是我说你,今天就算了,以后有我在再看你这样喝酒,我们就……”

大门被打开,醉酒的人脚步都会有些虚浮,叶修进门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脚下被门槛给绊了一下,身子往前一倾,刚好下巴抵在喻文州的肩膀上。他顺势环上喻文州的腰,拿自己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去蹭那人的脖颈,满身的酒气扑打在裸露的皮肤上。

“我们就干什么?”他的眼睛里有些许暗红色的血丝,语气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喻文州半天没动,回头看着叶修有些失焦却又倔强的眼睛。他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把“我们就离婚”给咽了回去,转而无奈地说:“我们就分房睡。”

他突然开始怀疑叶修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自己会心软才这样有恃无恐,都是自己给惯的。

不过还能怎么办呢,自己这都是心甘情愿被吃得死死的啊。

中午的酒席结束后他们一一送走了所有客人,反正也算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告别的时候收获了一箩筐不怀好意的淫笑,甚至连“新婚之夜记得造娃啊”的提醒都出来了。送走了朋友他们又把父母好好送了回去,这才带着满身激动过后的疲惫回了家。喻文州把叶修先安顿在沙发上,自己去厨房做醒酒汤。叶修不知道又犯了哪根筋,到了家才开始哼哼,又是扯着喻文州的袖子不让走,又是喊胡话说喻文州我喜欢你,反正从头到尾就没安分过。喻文州感到了一丝心累,他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沾酒,他都快要困死了一天下来骨头都要散架了,怎么这人精神还这么好,完全不像一个六点不到就起床的中年人士此时应该有的精神状态。他好不容易连哄带骗地哄叶修喝完了水,哄叶修睡觉的时候又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不配合。

“我不困。”

“你还不困,我看你脑袋都要转晕了吧。”喻文州没好气地瞪了叶修一眼,刚才他已经成功让叶修配合着把外套和鞋子给脱了,他拿来了一个小薄毯子准备用来给人搭肚子,结果叶修硬是说不要不要。“还是先睡吧,睡一觉起来酒就醒了。”

“哥不想睡觉。”叶修弓着身子坐着,手上把毯子搅得一团糟,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喻文州看,“要不你陪我聊天吧,多说几句说不定就想了。”

借酒装疯也不是这样装的啊,喻文州平静地回望着他,最后微微一笑答应道:“好啊。”

空调在安静地运转,今年最早的一批知了已经开始鸣叫,他们并肩靠在一起,手心交握,像知心朋友似的聊起了天。先聊起来的是最近的工作。叶修说他下周要去天津参加一年一度的行业峰会,他还被邀请了要做一个演讲,稿子还没有定稿。喻文州说他一个多月后要去德国的新勃兰登堡音乐节,在那里会首演某位著名作曲家的新作品。曲子已经练熟了,可还是觉得差点什么,他想抓紧时间再和大师多沟通沟通,找找灵感。话题聊着聊着突然转了个180度的弯掉头往回走,他们开始回忆,回忆永远是人们更愿意津津乐道的。回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那一切,回忆过年时一起吃的饺子,月夜下的告白、夕阳西下之时的街道、酒吧、蓝色玛格丽特、封面上的拉赫玛尼诺夫……

说完了共同的回忆,他们又开始分享各自的私藏品。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与恋人分享都毫不避讳的独特故事,叶修第一次在喻文州面前讲起了他当初是怎么和家里人出柜,吵架之后又离家出走,整个暑假身无分文的他就在网吧里凑合着打零工。他好像对蓝雨特别感兴趣,喻文州就讲了很多,他们当时怎么每周聚在一起排练,怎么举办了义演,参加校音乐节拿了第一名,黄少天那天激动地在宿舍楼里脱了上衣裸奔……叶修安安静静地听着,像听故事的小孩子一样看着他,末了他蜷起薄毯下的腿,认真地问道当初乐团发展得这么好,你就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过转行之类的事情吗?

那样子突然一点也不像醉了酒的人。

“当然想过,怎么可能没有。”喻文州笑了笑,也学着叶修拿胳膊圈着腿,“当时和蓝雨的大家在一起非常开心,可能有那么一瞬间也真的动过'要不还是别走了'甚至是'自己要不要转行'的念头,你要知道那时候少天他天天怂恿我。不过后来还是放弃了,决定规规矩矩弹自己的琴不瞎想了。”

“可能是自觉才疏学浅?我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就觉得自己连钢琴都还没学好,哪能去指挥别人。”喻文州说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这次换他好整以暇了,“你不觉得你真应该感谢我有如此谦虚的品质吗?”

“嗯?”

他没有选择卖关子,而是缓缓道出了答案:“因为我曾经所做的每一次选择,都指向了现在和你在一起的结局啊。”  

我们在岔路口处选择的每一条小路,都离幸福的结局更近了一步。

他们也不知道说了多久,反正阳光一直都是亮堂的,他们讲讲停停,倒也不觉得口干舌燥。最后打败他们的是困意,瓷砖上的影子逐渐西斜,渐渐地没有人再说话,喻文州静静地抱着腿坐着,叶修斜着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转头便能看见那人头顶上顺时针的发旋。他仔细地观察着,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丝细节都不放过,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观察过一个人的头发,他一撮撮的刘海,他隐藏在浓密森林下的角度和凹陷。等他数到第529根头发,并发现了一根藏到底下的白头发的时候,叶修挪了挪身子,小声嘟囔起他的名字来。

“文州……”

“嗯?”

“我刚才一直在想……我们明明没认识很长时间,怎么故事讲起来有那么长。”

喻文州闻言笑了:“长一点有什么不好。”

叶修吸了吸鼻子,继续低着头说道:“是啊,没什么不好。一辈子这么久,我还有好多年的班需要上,你还有很多年的琴需要弹。”

理论上来说钢琴家的职业生涯可以很长。鲁宾斯坦最后一次上台表演是在89岁,而霍洛维茨74岁高龄还能演奏拉三,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弹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任何问题。是的,一辈子那么长,还有那么多路等着他们一同走过。

“没错,你还需要上好多天的班,我还要弹好多天的琴,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的日子需要过。”

喻文州轻轻抚摸着叶修的肩背,目光温柔如水:“所以,现在好好睡吧。”

这次没有人再回答他。

不论日子有多长,只愿我们能执子之手,一起白头,一起变老。

只愿时光未老,你我仍在。

 

END



END


给文里头的那首第三号勃兰登堡来个传送门

啊终于!!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临头又觉得什么都不需要说,这个故事结束了,可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感谢所有能看到最后的朋友,每个常来的我都超眼熟的2333谢谢你们!

最后小声地汇报一下本子进度,封面画手太太已经约到啦,g更早之前就约了,暂时约了俩,有考虑要不要再约一个...【算了吧别人都指不定不愿意呢x  接下来大概就是修文定稿校对什么的

所以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宣传啦,有收本意向的朋友可以来填一下出本印调,下一次我们见面就直接在本宣啦

谢谢大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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