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你情我愿


·继续竹笛鱼和黄师傅系列
·这次是上周说好的碰瓷梗(。


1.
  喻文州这几天很烦恼。
  按理说像他这样人人喊打又令人爱恨交加的学霸是不应该有什么烦恼的,虽然在脑残粉的眼里这个中乐系校草加竹笛公子身边没有佳人相随简直是暴殄天物,但喻文州二十年来一直不介意形单影只的单身贵族状态,活得潇洒得不得了。
  所以说这样看得人咬牙切齿的喻文州能烦恼什么呢?
  四个字,为情所困。
  淡定,下巴眼珠子都赶紧安回去。
  如果现在能有机会在暗处偷偷观察,你就会发现喻文州虽然坐在桌前,一副认真学习的三好学生模样,说的好听点叫思考人生思考理想,说的难听点完完全全就在发呆。如果观察得再仔细一点,就能看到他发呆的对象是一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竹笛。
  普通的外表普通的漆色要是混在一堆笛子里绝对一眼还找不出来。竹笛普通,但喻文州看向它的目光可不普通。真要具体形容的话,就那种看得人起鸡皮疙瘩的、肉麻的、含情脉脉的……停停停打住,鸡皮疙瘩真的要掉一地了好吗。这是恋爱了吧?这叫什么?人物恋?笛子成精了?
  不对,说好的建国之后不准成精的。
  喻文州一只手轻轻捏着笛子的一端,目光微微朝下落在一排音孔上。孔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喻文州好像就是能从里面看出个所以然来,慢悠悠地、好像自己也没察觉到地、露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哎呀我去这是着了什么道了吧?幺幺零!幺幺零呢警察蜀黍快来呀这里有人装逼场面控制不住了!
  Too young too naive!这点世面都没见过算什么?这你就不懂了,喻文州男神暗恋的人呀——
  不是别的,是做这根笛子的人。
  故事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几天前刚好是开学季,经过整整近两个月的沉寂,大学校园又一下子被一群长不大的熊孩子折腾得充满了青春的汗臭味和恋爱的酸臭味。说到校园生活,几乎每个大学都会有一条必不可少的小巷,名字可能千差万别,但功能绝对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所谓的——吃。看上去是各地美食小摊的聚集地,其实里面卖啥的都有。就以音乐学院旁边来说吧,极具特色的就有鲜花店,和琴行。
  喻文州那天和好基友郑轩一起去街上觅食,当作久别了两个月的聚餐。两人吃吃喝喝交流完了感情聚完了餐,郑轩人比较懒,能不动就不愿意动,说要回宿舍打荣耀,喻文州则说想沿着街再逛逛,两人于是就此挥手告别。
  喻文州说想逛逛是有原因的。学校旁边的店很多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个月过去了他想看看开了哪些新店,也给刚开学的咸鱼生活找点乐子。
  看看看看!大神就是不一样啊!别人兵荒马乱的开学他闲得长草啊!
  喻文州性子慢动作也慢,走啊走啊突然就莫名其妙地被一个不起眼的小店吸引了注意力。招牌上大咧咧地挂着大大的“蓝雨”两个字,笔画狂放张扬得他几乎认不出来,右下角有一串小小的“笛箫葫芦丝专卖”。他几乎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什么他没见过的冷门字体,而是未曾谋面的蓝雨老板的“珍贵”墨宝。
  而这种程度的墨宝还敢挂在店门口也太有勇气了。
  “蓝雨…?”
  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玩味地想这店主还挺文艺的嘛。
  那可不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学校。本来就艺术气氛浓得冒烟的音院再顶着一个全中国最文绉绉的大学名字初看估计还会被误解为什么野鸡大学,不受点耳濡目染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这个大学毕业的。就连口味刁钻的喻文州大神都觉得这名字太对他胃口了,心下一动欣欣然就抬脚走了进去。
  门边挂着一串风铃,推门的时候应声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几秒钟之后像是收到了信号似的右手边传来一个青年的招呼声,令喻文州转头一眼便被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欢迎光临蓝雨。”
  喻文州有那么十分之一秒的失神,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觉得他好像看到了天使。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自己都有点记不清了,简直像做梦一样,还是那种白日梦。他本来是只想挂挂眼科什么都不买的,东西他自己都有齐全的很,他也没有松鼠那种傻傻什么东西都往家里囤的毛病。奈何老板有一张能把石头说成黄金的三寸不烂之舌,即便他死死顽抗暗地里猛掐大腿然而这个诱惑硬是没有抵挡住。
  哎,他现在只想哭,因为肉疼。
  双重意义上的。
  在他看来全都是那个老板的错!都是那个老板!先是叽里呱啦扯了一通废话和他套近乎,然后又怂恿他试笛子。他一个眨眼来不及婉拒,这个防线就崩溃得像是九八年的长江大洪水似的再也堵不住了。
  令说这试笛子吧他当是真是想得天真啊觉得没什么,不就是试一下吗。可是!可是这笛子有毒!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好完美好顺手啊!爱不释手欲罢不能就是说的它啊拿起来就像502似的粘在手心扒不下来了啊!正当他还美滋滋地沉浸在自己的高超技巧与自然的美妙融合的时候,老板恰到好处的一句“看在你是旁边音院的我给你特殊折扣”成了压死他犹豫的最后一根稻草。好听点说是鬼使神差,难听点骂就是脑袋被门夹了,他头脑一热就掏了腰包付了钱。
  哦其实他那天还没带现金,用xx宝扫的二维码,但割肉的那种痛感可一点都没少。
  有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你就是心太软,心太软……
  喻文州简直想去学校宣传栏贴个大字报,上书“辣鸡蓝雨老板黄少天!骗我钱财!毁我青春!”。
  对!那个大骗子就叫黄少天,大家记住了!
  等等这画风好像有哪里不对,换回来赶紧赶紧。
  话虽这么说,喻文州其实还有一个暗搓搓的小收获,只敢没人的时候一个人想想,想着想着还会傻笑出来。
  那就是——黄少天他好帅好可爱啊。
  ……同学你对黄少天的感情可真复杂。
  他心想我也很无奈啊,我也不想啊,可是就是控制不住那个心思啊。你以为思想是什么啊,还能像五线谱上的小蝌蚪一样分什么主属从纯啊?还能像辣鸡和弦一样分什么大三度小二度啊?不可能的!
  喻文州他就想啊,黄少天这人虽然皮肤白眼睛也大,但初看好像确实也不是特别惊艳的类型,而且最减分的一点是——那人话特别多。要不是喻文州冒着生命危险强行打断,他真的怀疑黄少天能讲到学校宿舍关门。
  然后他就要露宿街头了。
  不对,明明都是黄少天的错,他宿也要宿黄少天家里。
  然而尴尬的事就来了。虽然缺点都不少还骗了自己钱,但莫名地他就是从第一眼起就越看越顺眼了。
  好看,好看,真特么好看。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经过了这么多严谨的层层推论喻文州终于得出了一个堪比晴天霹雳的结论——他好像喜欢上那个黄少天了。
  不接受反驳,不接受也得接受。
  好吧,人生第一次喜欢人竟然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喻文州还没来得及抹一把辛酸泪又开始思考起下一个问题。
  自己该怎么再创造和黄少天的见面机会?
  每天去店里找人聊天说话?
  就算别人再怎么喜欢讲话,你确定你这样别人不会把你当成疯子吗……
  叉掉。
  再去买笛子?
  更要叉掉了。我还百万富翁呢我天天过去买笛子?没买几根就要去喝西北风了好吗。虽然黄少天卖东西价钱还是挺良心的,主动送钱也是追人的一种,但我人穷啊!
  学音乐花销可是很大的!这多买的一根已经是额外的冲动支出了已经穷得要吃土了!
  喻文州绝望得捂住了脸,心感自己的感情前路一片灰暗。
  正当他还在为自己的爱情默哀的时候,郑轩一进寝室门就看到自己的学霸室友一脸痛心疾首地坐在桌前,一手抓着笛子一手捂脸,问句就脱口而出了:“笛子出问题了?裂了断了进水了?”
  喻文州一脸茫然地抬头,说没有啊,刚买回来热乎呢。
  郑轩见这样也就放了心,回自己位置上去开本子打游戏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谁都没想到郑轩刚才无心的一句话擦亮了喻文州灵感的火花。脑袋里生物电流啪啦啦一阵响,他终于知道他要怎么做了。
  郑轩大大你最棒了,我要是成功把人追到手一定请你吃饭。
  嗯,请吃早茶请吃麻辣烫。

 


2.
  喻文州这个人吧,给人的第一感觉永远都是如沐春风眉眼含笑的公子哥模样,不过你可别被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给骗了,这人其实心脏得要命,笑里藏刀绵里藏针坑人不手软。然而即便肚子里藏了一肚子坏水坑人眼都不眨,他也能做到笑容满面彬彬有礼让人完全挑不出毛病无法拒绝。
  比如说现在。
  “老板你好,我前天在你这儿买了一根笛子,但我这两天感觉用得有点问题。”
  喻文州脸上挂着无比得体的微笑,不紧不慢礼仪周到和那种上门扯皮的流氓简直天壤之别,只要一眼就让人男默女泪什么原则都没有了只剩下真情实感的同情。
  然后你就上了他的套了。
  对面的黄少天显然是中了招,不过这也不丢人,是个人遇到喻文州都要交笔学费。
  “啊?这就奇怪啦虽然我对自己的手艺超级有信心的不过你还是说说是什么问题吧我尽力帮你解决,但是我还是想说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做的笛子还没出过问题……”
  喻文州暗地腹诽你一句话说这么长真的没关系吗,面上却依然笑脸盈盈不动声色说谎不打草稿:“是这样的,整体音好像有点偏低。”
  “哈?”
  他继续步步为营以退为进:“其实我自己感觉并不是这样,真要有那么一点我也是完全不介意的,但我有一个强迫症室友他非要这么说,他说他看不下去。你知道的强迫症患者不仅和自己过不去更和别人过不去,他硬拿过去亲自检查了一下又说三孔比二孔小了半毫米。”
  要是黄少天知道了真相大概要疯,喻文州根本就没有一个强迫症室友,完完全全查无此人。他倒是真有一个强迫症同学,那个大佬大一起就因为近乎钻牛角尖的完美主义火遍了全系,就为了掐那半分的音准义正严辞地和专业教授怼了整整一个月,把别人一把年纪的老头硬是活活气得高血压住了院。
  最后结果怎样还是不说了。
  然而我们的小白兔黄少天显然还沉浸在震惊中:“等等,半毫米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喻文州早已准备好了答案:“我室友拿放大镜看的。”
  “然后拿千分尺量的。”
  黄少天:“……”
  天真纯洁如黄少天虽然满肚子问号,最后还是答应说再帮他调一调,过两天来拿,在喻文州走前还好心地问急着用吗不然我赶个工现在就帮你弄。
  喻文州本来还在心里暗喜这人也太好骗了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呀,一看黄少天竟然这么认真顿时又有点愧疚,连忙说不急不急你慢慢修,我过几天来就行。
  第一次作战完美成功。
  这个极其顺利的开头令喻文州接下来几天过得那叫一个愉悦滋润。本来在脑海里已经想象了无数出师不利的开局,没想到黄少天好像丝毫没考虑是不是自己在驴他。自己看来还挺有戏嘛,毕竟不是那谁说过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吗?
  喻文州高兴了那边黄少天可苦了。他现在极度地怀疑人生。
  他觉得他可能遇到了一个假客人。
  卖出去的也是一根假笛子。
  这叫什么来着?这是碰瓷吧?!这是违法犯罪啊?!
  幺幺零!幺幺零呢警察蜀黍我活捉了一个碰瓷犯请叫我见义勇为好市民!
  黄少天一边试音一边听一边对校音器,嘴上还一边嘀咕着不对啊是准的呀…电子屏幕上方绿灯像个喝醉酒的醉汉似的一直疯狂闪个不停,明明白白昭示了说自己有问题完全是无中生有比窦娥还冤,六月飞雪天理不容。至于说那个孔小了半毫米,我哪能给你挖大啊?挖大了音就不准了好吗?你那什么强迫症室友还是朋友吗?不服也给我忍着好吗?
  黄少天一边絮絮叨叨地吐槽这个奇葩客人以及奇葩客人的奇葩室友一边把笛子放到了一边,估计是那人听错了还是怎么了吧,什么问题都没有检查出来。明天喻文州就要来取了,亏他之前还感慨说这个小哥挺帅,要是多来几次让他多饱饱眼福就好了,就算不买东西也行呀。
  不过要是饱眼福还要付出这样的代价还是算了……
  得了得了还是通融一下吧。他转念一想又否定了刚才的想法,咬咬牙还是能忍的,毕竟那个喻文州真的好帅呀哎呀呀这可怎么办……
  剧本拿错了吧啊喂,照照镜子看看你这24k纯金的傻笑吧。
  还别说,这么一笑还真笑出问题了。一笑起来手上的劲就不自觉地小了,劲一小手里的锉刀就脱了手,一个没留神梆得一声闷响砸在膝盖上。
  “卧!槽!”黄少天瞬间惨叫了一声疼得蹿起来了,抱着脚在屋子里蹭蹭直跳。他一边嘶嘶地喘着气一边恶狠狠地收回了刚才的妥协。
  喻文州你以后别想再进我店门!!
  远在几百米之外喻文州在琴房里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当然不会知道黄少天身上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悲剧,他只当黄少天是被他的美貌所吸引所以想他了。这么想来他的心情更好了,几乎是哼着歌走进蓝雨的。
  黄少天见人来了一脸痛心疾首地说明解释了一通语气可谓一个苦口婆心。这位朋友我告诉你你以后别听你室友的你室友不靠谱的你知道吗,你室友剥削你你要勇敢地怼回去!你平时用之前多把笛子暖暖把人家捂热乎了就好了,你知道的吧这就和冬天的时候暖床捂被子一个道理……
  不过咱大广州好像没有冬天来着…?
  瞎说,还是有那么一个星期的。
  好吧本大爷心好不和你争,那就有一个星期。
  ……
  喻文州心满意足地抱着他的宝贝笛子回去了。回去之后他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黄少天应该是什么都没做,怎么送过去就怎么还回来了。话说这理直气壮哪来的,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别人当然不能做什么好吗!为什么你这个睁眼说瞎话满嘴跑火车的混蛋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怪别人什么都没做?!
  厉害了我的喻文州。
  他自我陶醉地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感觉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不对啊。他猛地抬起头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以后怎么办?我又找不到理由见黄少天了。
  看清楚了吧同学,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喻文州是什么人?没有机会也要硬创造机会的人,能把死人说成活人栩栩如生的人,能把谎话说得真假莫辨如假包换的人。不就是再想个理由吗?给小朋友编过睡前故事吗?威胁恐吓过小学生吗?
  一个词,简单!
  于是第二天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喻文州又信心满满地去蓝雨了。
  他推门而入的时候黄少天正在柜台旁喂鱼缸里的几条红鲤鱼,那人低头垂眼的专注模样一下子就让他看忘了脚步。有了食物鱼儿在水中游得欢,争抢之间还溅起了不小的波纹。
  那一刻他心头一动,突然就觉得自己太混蛋了,这么好的人自己是怎么忍下心去骗还骗的这么心安理得的?
  不行啊不骗哪行,他咬咬牙狠心说服自己,我追个人容易吗我也不容易啊!
  不是我说,追人哪有你这样追的,别人不追着你打都算好的……
  “你好?”
  “啊抱歉,马上就好。”黄少天放下了鱼食,又用网兜把水面上的小颗粒拨弄均匀了才转过身,抬眼瞬间就是一愣,“喻文州?”
  喻文州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你养的鱼真漂亮。”
  “那可不是,”黄少天看起来还挺喜欢他这缸子鱼的,说起来挺来话,话匣子啪嗒一下就打开了,“养了快一年啦之前是养在家里的,把店开起来之后觉得放在店里当装饰也不错。话说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闲吗不练琴吗你怎么又跑来了?被本大爷的美貌给迷住了然后恋恋不忘?”
  喻文州差点心就软了都想要主动投案自首了,然而想想自己不能前功尽弃半途而废,又硬是把冲动压了下去露出一个真诚的苦笑:“黄老板你想多了,我这次来是真有事情的。”
  黄少天盯着喻文州看了几秒,顿时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觉得他好像遇到了一个职业碰瓷的惯犯。
  “你又有什么问题?”
  “我觉得你上次说的非常对但我真的没办法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喻文州微微垂了眼眨了几下,眼睫微颤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语气软软的还带着点委屈,“我那个室友他太强势了,昨天他受不了我在寝室吹这根笛子说什么辣耳朵,二话不说硬是来抢,说要把它砸了。”
  “哈?”
  “但我哪里打得过他啊,你知道我平时可宝贝这根笛子了,我哪能眼睁睁看他抢走我的心头肉。”喻文州抬眼看了黄少天一眼,绞着手指继续讲,“所以我死死护着不让,头可破血可流笛子不能落人手,但我们两个一挣结果笛子掉在地上摔了好几下…”
  喻文州讲到这里又停住了,黄少天被喻文州声情并茂的讲述搞得一愣一愣的,早就把刚才还在怀疑眼前这人故意碰瓷忘到九霄云外,情不自禁地关心道:“然后呢?”
  “然后今天早上他又告诉我说音全部都高了。”
  黄少天:“……”
  他觉得他这运气应该去买彩票了,不拖,今天下了班就去买。

 


3.
  整个排练厅的人都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寒气逼人的凉气。
  坐在喻文州旁边的郑轩早就胆战心惊连脚都不知道放哪了,天知道今天哪个倒霉鬼把好脾气如喻文州都气成这样,整个人四周的低气压就没消停过。
  这可苦了周围一票人。
  本来今天排练的是一首气势特别宏大而且热烈欢快的曲子,下个星期演出在即时间已经挺紧迫了,后方来这么一个强力制冷机搞得整个乐团的气氛都诡异了不少。在前面指挥的叶修见气氛硬是拉不起来也很没办法很无奈,挥挥手说你们先休息会酝酿一下情绪等下再继续,然后就带头出去抽烟去了。
  其他人说话的说话喝水的喝水,喻文州整个人就坐着没动,呆愣愣地发了一会呆,突然转头对郑轩说:“我觉得人生好没意思,怎么办,在线等,急。”
  郑轩一脸黑线,文州大大你都嫌人生无望我们这群渣渣该怎么想……
  喻文州自己也不知道在气什么,其实也不是气,只是郁闷加憋屈罢了。这憋屈郁闷的理由嘛有两个。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感觉黄少天似乎对他并没有箭头。
  这就很难办了,自己一厢情愿单恋也太痛苦了。
  自己去了这么多次那人就真的没有被我的美貌吸引哪怕一点点吗??
  这话你怎么有脸说啊…
  不管不管怎么办啊我的初恋就要这样无疾而终了吗??
  时光倒流回今天早上,他一进门黄少天早就在柜台等着了,那人还一脸“我等你好久了你终于来了”的表情。
  喻文州一开始还特别受宠若惊,以为黄少天是已经被自己迷住了所以盼着他来,心里那个喜呀。没想到黄少天下一秒就开始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循循善诱替他出谋划策,对象却不是自己:“喻文州啊你这样下去不是回事啊,虽然出了什么问题我能帮你修但我也心疼我的亲生儿子好吗,你知道吗每次听你讲故事我的心都揪紧了特别疼……”
  原来你一点都不牵挂我而是牵挂你做的笛子??
  “我昨天想了好久,你和你室友这样下去不行啊你知不知道,不仅影响你学习还威胁你的人身安全,更苦了我的笛子,我还想让它多活几年。所以我苦思冥想想出了几条解决方案…”
  等等这个故事都是我胡扯的你怎么还真情实感起来了??
  “第一个方案:找你们宿管阿姨换寝室。”
  你确定要把宿管大妈牵扯进来你知道她八卦起来多可怕吗?
  “第二个方案:去校长办公室投诉。”
  我一点也不想见校长你帮我去投诉行不行。 
  “第三个方案:我也想不出来了,凑个数…”
  喻文州:“……”
  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这就是上午发生的整个故事了。喻文州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原来自己在黄少天心里还不如一根笛子。
  意难平。
  实在是太意难平了。
  本来因为这件事已经够憋屈了,晕晕乎乎回到学校又收到一条更加晴天霹雳的消息:下星期的国庆演出校长要来观看,今天下午全团加练。
  下午全团加练…
  全团加练…
  加练…
  校长大大你来你妹啊!!
  他们民乐团在演出节目单本来就只有一个节目,一个压轴曲目《庆典序曲》。这首曲子真的太老掉牙太烂大街了,只是奈何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他们团每年到过节几乎都要把这首拿出来溜一溜,因此大家也熟悉得不得了排练都没怎么当回事。
  当然这是校长大大不来的情况。
  目前的状态是校长大大要来,还要带着他的狐朋狗友亲信团一起来,这就很可怕了。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互相伤害,领导说风就是雨说来就来可就苦了下面这群学生。怎么办,加练呗,往死了练呗。
  还能怎么办。
  更要命的是喻文州自己和同学还有其他节目,是一个舞蹈加器乐节目《胡旋舞》,他自己是竹笛主奏。私下排练时间已经很紧张了,乐团还加练简直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已经很少的课余时间就这样宣告死亡,喻文州气得在合奏谱本上画了一个小人,小人身上写上校长的名字,然后他嘴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笔尖狠狠地捅在了小人头上。
  正中红心。
  旁边围观了全程的郑轩吓得打了个寒颤。
  喻文州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憋着的一股气当然还要继续往下撒。
  于是排练结束后叶修看到喻文州单独留下了整个吹管声部的时候,在心里默默给学弟学妹们点了排蜡。
  看看哪个倒霉蛋会撞上咱们喻首席的枪口呢。
  山雨欲来风满楼。
  喻文州先是思考了半分钟,然后微微一笑:“笙和唢呐先走吧,笛子留下来就好。”
  一小撮人一溜烟似的逃走了,唯恐喻文州中途反悔。
  剩下一群人继续瑟瑟发抖。
  喻文州继续保持着天使般的美好笑容,冷冰冰的声音却令人越听越觉得像魔鬼:“刚才排练的时候有人在里面混吧,虽然这个曲子排得都要吐了但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第10、11小节刚才都有谁在浑水摸鱼?后面还有哪里有不用我提醒吧?”
  一片死寂。
  “没人承认是吧?”喻文州也不恼,嘴角的弧度反而更盛了,他有的是办法,“那我们一个个来听好不好?就从右边开始吧,郑轩你先来,给学弟学妹们带个好头。”
  郑轩都快哭出来了,文州大大有你这么坑室友的吗,坑谁不好坑我干嘛……
  压力山大…压力山大啊好不好!
  

 

4.
  金秋九月秋意盎然,广州的秋天本来就来得晚,到现在了都还是一副夏天的模样。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黄少天看着窗外低垂的花枝金黄锦簇,突然就怀念起小时候魏老大给他买的桂花糕了。
  外面的景色倒是好,黄少天在店里可是眉头紧锁愁云满布。
  喻文州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了,有点想他。
  反正现在也没生意,他无聊地趴在柜台上又仔细反省了一下,却还是不觉得自己上次有做错什么。我这不是为他好吗?对音乐生来说乐器是什么?是命根子啊!是你的笔你的枪你未来的饭碗啊!你的笛子隔三差五出问题我担心啊,我那么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帮你出主意我容易么我??
  我喜欢你我容易么我……
  黄少天颓然地把头一低,下巴一下子就磕在玻璃板上。他之前虽然严重怀疑过喻文州是不是和自己过不去专门过来碰瓷,因为喻文州第二次说有问题之后他仍然没有检查出任何差错。但他还是相信喻文州不是故意的,逻辑的圈子这么一绕搞得他自己现在也弄不懂到底是谁的问题了。
  然而不得不说喻文州每次来他其实比喻文州都还要高兴,他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表面上又要表现出一副“你怎么又来了”的嫌弃表情。别以为我想矜持啊,他絮絮叨叨地小声自言自语,还不是因为是你先撩我的!是你先故意折腾我的!我当然…!
  我当然要矜持一点啦。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大的大傻蛋。矜持能当饭吃吗?不能!是鸡肉味的吗?不是!
  那你还要它干嘛?
  好吧,无言以对。
  所以说悔不当初啊…他现在只想喻文州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来找他,只要来了就好!不买东西不要紧啊!来碰瓷也欢迎啊!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还挺乐在其中的。
  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快显灵,快把我的喻文州变出来吧…!
  黄少天正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呢,门口突然传来很重一声闷响,像是有谁撞到墙上似的。风铃哗啦啦地乱响,在空中瞎晃,向店主人投诉着自己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黄少天也被惊得站起来了,走了几步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然后眼睛就因为震惊而睁大了。
  “喻…喻文州??”
  说来就来,这也太灵了吧?
  喻文州也是一脸惊讶,懵懵地站在门口:“…原来你在啊?”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看着黄少天宛如初见般绽放的灿烂笑容,他觉得自己要被幸福给砸晕了。
  喻文州这几天并不是故意不想来的,他是实在没有时间来。
  眼看着快到周末了排练加彩排也越来越毫无人性,学校这次在外面租了星海音乐厅的场地,前两天已经开始一批批往那边搬乐器搬道具了。音乐厅离学校不近,来回都是件麻烦事,再加上走台彩排主持人串场,老师要是不满意还得各种返工重来…总之喻文州这星期过得是脚不沾地好几次饭都没时间吃睡眠严重不足,更别说抽时间来找黄少天了。
  今天早上最后一次彩排结束了老师放他们回学校说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忘了的最后的机会赶紧拿,喻文州满打满算掐了掐时间觉得自己可以勉强过来一趟,当即把自己那一点少的可怜的东西托付给郑轩就跑出来了。然而人都快走到目的地了脚步猛地一顿,他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好像看到墙上有挂营业时间说周五休息来着。
  所以说就算这样紧赶慢赶还是不可能见到人吗……
  他一个人站在路中央,大中午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那一刻他第一次感觉有些孤单。
  从来没有哪一次他这样渴望身边能有一个人。
  他这次来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他已经想好了,不管是不是只有自己有那可怜的单箭头,不管对方对自己是什么意思,这个故事总该画上一个结尾了。是他自己先起了见不得人的心思,是他自己碰瓷在先,是他无中生有谎话连篇,他总应该当面解释清楚。如果黄少天能够接受能够原谅的话…他就向他告白。
  然后如果再有机会的话,他会邀请他说,我今天晚上有演出呢,你愿不愿意来?
  他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中午的太阳热辣辣的晒得人头晕,喻文州想想还是回去吧,还能休息一会,心里又有个声音劝他去看看。万一呢,去看看也是好的。
  于是几乎不抱希望地他又继续往前走。
  一家店是开门还是关门从外面看都是很清楚的,所以当蓝雨的店门堪堪进入视野范围的时候,他感觉他的心跳蓦地加快了。
  他跑着过去推开了店门,他实在太激动了力气一个没控制住撞在门上砰地一声响,风铃在头顶直晃。他一头栽了进去,然后他就看到了黄少天。
  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这一刻他觉得这个星期他多累都是值得的,排练再魔鬼他也认了。
  “你今天…怎么还在啊?”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对这不符常理的状况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黄少天偏了偏脑袋,心里吐槽的是“你以为呢还不是因为想你”,嘴上可知道不能这么说,而是意味深长地笑着解释了这么一句:“想不到吧?你要相信你每次想来找我的时候,我一定都会在。” 
  喻文州一愣,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笑着点点头说:“是,我相信。”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又突然觉得自己没准备好,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那个…其实我今天来是想来解释一下,我很抱歉我——”
  “唔…”
  话说到一半便生生断在喉咙里,他惊恐地看着黄少天以他看不清的速度冲上来,他根本来不及躲,就被那人一把扯到跟前,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毫不犹豫堵住了自己微张的唇,把那么还未说出口的话语尽数吞没。
  这是在做梦吗…
  在最初的惊慌过后他马上反应了过来,双手攀住黄少天的肩膀加深了这个吻。明明是第一次接触的彼此身体却擦出了激烈的火花,他们吻得难舍难分,直到黄少天换不够气满脸通红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黄少天一眼瞪过去,气呼呼地质问道:“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喻文州就只是笑:“你以为我这么多年的笛子是白吹的吗?”
  他见黄少天还是一副不服气的表情,又坏心的加了一句:“刚才少天是什么意思…我应该没有猜错吧?”
  “不行!我反悔了!”
  “可我的初吻都被你夺走了你要对我负责。”
  “搞得像刚才那不是我的初吻一样!!”
  喻文州一脸哭笑不得地拉过眼前这个还在闹小脾气的新晋男朋友,心想自己果然还是心太软,就应该多碰几次瓷才对。黄少天在他面前微微撅着嘴,显然气还没全消,泛着水光的双唇还是红润可口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想要品尝更多。他不禁又轻轻啃了上去,边吻边轻声哄:“好啦,我把告白和道歉都补给你行了吧。我喜欢你。”
  “之前碰瓷是我不对,对不起。少天大大别气啦。”
  “还有呢?”
  “…你还想要啥?”
  “我消息可灵通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今晚有演出吧?票呢?”
  “少天不说我差点要忘了,这确实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
  “前排的?”
  “对,最好的位置,我专门给你留的内部票。”
  “这还差不多。”
  他们互相握紧了对方的手,再次尽情地贴到了一起,没有缝隙。
  这场双方各自以为的单箭头恋爱,原来其实是你情我愿的双箭头。
  你情我愿,两情相悦。
  窗外阳光正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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