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星光乐海 01


1.

黄少天正做着一个梦。

这个梦旖旎万分,有着一旦醒来便无法触及的缤纷色彩。他在现实中微微皱着眉头,他仿佛是听到有人在叫他,叫他快点睁开眼睛,可在梦里他则翻了个身把头缩在被子里,身子侧着弓成一个虾球。他从来没有这么心情舒畅过,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如坠温柔乡的美梦了。梦境和童话世界一样美好,金子般的阳光慷慨地洒在温暖的被窝上,柔软的微风轻拂,他窝在被子里迷迷糊糊梦着庄周的蝴蝶,竟不知是真还是幻。他的手边是喻文州,喻文州睡得比他还要沉,安安静静的宛如世界上最纯洁的天使。他的双手无意识地环抱着喻文州软绵绵的肚子,脸蹭着那人的颈窝,喻文州的皮肤像牛奶一样光滑,又像天鹅绒一般细腻,闻起来还香香的,令人想起那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他肆无忌惮地往那人身上钻,像一只八爪章鱼一样把人越缠越紧。他越抱越觉得舒服,越舒服就越不愿意放手——所以当耳边不厌其烦的呼唤变得越来越清晰的那一刻,他是极其不愿意而且愤怒的。

别吵别吵睡觉呢,没见我正和喻文州搂搂抱抱吗?!打扰我和喻文州二人世界的混蛋都给我下地狱啊!

脑海里正气鼓鼓地想着呢,黄少天哼唧了一声,赌气似的手上更用上了几分力,仿佛生怕怀里的人下一秒就会凭空消失。耳边的呼唤暂时停下了,随后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极轻的气流拂过脸颊的皮肤,唤起一片痒意。声音的主人像是对他的固执很习以为常似的,却又无可奈何,沉默了一会儿又俯下身问道:“少天,你不是昨天还说要好好练琴的吗?”

什么啊你肯定听错了,他立马在心里小声反驳,我只想喻文州相亲相爱,一切阻止我和喻文州温存的家伙都是阶级敌人。

由于是在梦里,所以不管这声音到底是虚幻的产物还是真实的存在,给他的感觉都非常飘渺,就像踩在一朵特别巨大的云朵之上。黄少天继续拧紧了眉头,他的鼻子仿佛不受控制地翕动,发出窸窸挲挲的响声。他虽然抗拒着从梦中醒来,在内心深处却又有另外一种声音在勾着他的魂魄,他对未知的对方莫名地感到亲切,以至于觉得勉为其难思考一下也没什么不行——尽管事后他极其后悔自己此时的大意。黄少天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感到自己的嘴巴在缓慢地开合。

“你刚才说现在……几点来着?”

下一秒对方的回答让他猛地惊醒,并且一丝瞌睡都不复存在了。

喻文州在床边看着他,目光如同在看自家正在对自己撒娇的宠物:“少天,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卧槽!文州你怎么不早点叫起我?!卧槽卧槽药丸药丸……”

黄少天鲤鱼打挺一般从床上一弹而起,手忙脚乱地掀了被子往下跳,完全不记得几分钟前自己是怎么在梦中诅咒叫自己起床的人的。他扶着栏杆三步两步跳下床梯,刚准备去找一件上衣手边就像有感应似的递来一件白T,他也来不及看胡乱套上了,刚想再去找一条裤子就见一条规规矩矩的牛仔裤已经被同样一只手举在眼前,裤脚在空中还像荡秋千似的晃啊晃。“喂喂喂文州你又擅自决定我的穿衣品味!早就说了你不要乱翻我的衣柜我还有没有一点隐私权啦!”黄少天张牙舞爪地呲着牙对始作俑者表示自己的强烈不满,右边一颗特立独行的小虎牙在唾沫横飞中闪着碎光。他嘴上噼里啪啦地抗议着,手却已经口嫌体正直地一把抢过了裤子,也顾不上扶任何东西了,单着一只脚就直接往脚上扯。抗议?他感谢还来不及呢。喻文州先还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在黄少天眼刀的沐浴下渐渐变成了边看还边笑,最后笑也笑不下去了,还是一个心软没眼看,伸出手心甘情愿给黄少天当了把人肉支座,好心劝道:“少天慢点也没关系,没人和你抢。”

可这丝毫没有缓解黄少天的焦虑:“啊啊啊可是都八点半了啊!你刚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寝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屏蔽掉黄少天一惊一乍的怪叫称是一片祥和都不为过。噪音污染源使劲敲了几下自己还没开机的脑袋瓜,总算想起来郑轩和徐景熙是今天上午的专业课,估计此时正在和魏老大谈理想谈人生呢,而宋晓和李远应该兵分两路上选修课去了,说不定在微信上敲一下还会秒回。水池上水龙头的水放得哗哗直响,黄少天把它扭到最大,一边刷牙一边听着水声之外喻文州语气不急不缓音量不大不小的解释。喻文州手搭着椅背,他的床位离水池也就一扇窗的距离,他一边看黄少天刷牙,一边笑眯眯地、有理有据地表示不是自己的责任:“请少天选手不要随意扣锅,首先人肉闹钟本来就是额外服务,预约请至少提前一天,这次只不过是看情况紧急。”

“其次我叫了你整整五分钟,想必少天大概也不希望用某些更加粗暴的方式来打断难得一次的白日梦?”

可结果不是一样的吗!我的美梦还是被无情打断了啊!黄少天在内心咆哮。

“不过少天今天还真有点不同寻常,”喻文州歪着头做回忆状,“要不是下一秒你突然睁眼,我差点就要转头打电话给120了。”

打120干嘛!本大爷健康得很吃的赛头猪壮得像头牛!

“少天是做梦了吗?”

“……诶?”

“少天一定是做梦了吧。”

“......”

“哪有那么夸张啊你又在瞎说了吧!文州我知道你的,麻雀能被你说成凤凰,你别想再骗倒我了!”虽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但这样的污蔑要是还能容得下也就不是黄少天了。他极其不服气地往喻文州那边瞪了一眼,表面上气吞山河雷霆万钧,仔细瞧却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一看就是底气不足心里有鬼。他一边放着洗口杯一边忍不住偷瞄,他当然要心虚,动作语气越浮夸就证明他心虚得越理直气壮,他总不能说还不是都是因为我梦到你了,我不仅梦到了你,还在里头明目张胆地对着你上下其手……虽然他的赖床记录并不太乐观,早课踩点到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梦里喻文州身上温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眼前喻文州的笑容在视网膜上上上下下地晃,梦境和现实一重叠,黄少天突然觉得有点受不了了,脸上热乎乎的有点烫:“你干嘛还看着我啊我不就照个镜子而已吗有什么好看的走开走开!”

“没什么,少天的腹肌很漂亮。”

草!!!

黄少天收拾书包的时候继续晕晕乎乎地想,自己要不还是躺回去把那个梦继续做完算了。

刷牙洗脸按部就班,身经百战的赖床专业户已经练出了闪电般的速度,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一番镜中人,暗叫一声不好,再咬牙切齿地和一头鸡窝呆毛做殊死较量……这是开学的第一周,沉寂了一个月的校园再次回归了以往热闹喧嚣的常态。这座大陆南方的城市完全没有冬天曾经到访的痕迹,宿舍区常年驻留着一只流浪猫,平日里被有爱心的女孩子们喂得白白胖胖,下楼时黄少天特意留意了一眼,发现他们的喵主子正在草地上晒太阳,要多惬意有多惬意,令人羡慕得牙痒痒。他略了一声,抬手和旁边的喻文州指了指,两人相视一笑,掉头往最近的食堂走去,走了几步黄少天又拉着喻文州小跑了起来。这样兵荒马乱的清晨并不是个例,只是眼花缭乱的大学生活的一个缩影,尽管他们的日常和普通大学生有那么一些不同,却和每个没有早课的幸运日没有什么不同。

黄少天和喻文州,还有他们的室友和同学们,他们是很多人眼里所谓的“不务正业的艺术生”,小众的专业选择也使得他们的校园生活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更别说小众里也分冷门热门,就像两人下属中乐系的竹笛演奏专业——丢了都不会有人记得,妥妥一直被遗忘在冥王星小行星带。然而事实上到底有多神秘倒是小题大做了,属于年轻人的学生时代万变不离其宗,只不过就是别人上课的时间他们在练琴,别人写作业的时间他们还在练琴而已。

去年校学生会曾在全校做过一个使用频率最高的表情包投票,结果几乎毫无悬念,第一名是“沉迷练琴日渐消瘦”,第二名则是“我爱我的专业老师”。

“少天慢一点。”喻文州轻轻拉了一下黄少天的胳膊把人把人行道里面带,身侧一辆国产小面包飞驰而过不带走一片云彩,像是彩票中了一千万赶着去领奖似的。做了快十年的朋友和五年的室友,虽然不知道这一大早黄少天是为什么有点微妙的反常,但今天难得天气愉悦,多开句玩笑总归无伤大雅,“‘反正也没有人和我们抢’,这不是你出镜率最高的金句吗?”

“被你这么一说感觉更愧疚了好吗……”

黄少天痛心疾首地低下了头,他不想听解释,他只想把自己撞死在豆腐上算了,不,不是指的冻豆腐。所有音乐生对“琴房”这玩意都抱着极其复杂的感情,从小到大不管是在那里发生的灵异传说还是抢琴房的血案都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虽然现在科技发达了,预约琴房都可以直接在网上进行,可君不见有多少早鸟每天六点的闹钟定点开抢都一房难求,更别说等到期中和期末再看看,系统瘫痪就不说了,连挤电梯都会变成力气活。

就是这么的中国特色,在成为一个优秀的音乐家之前,你首先得要学会怎样抢到琴房。

所以黄少天的愧疚也就可以解释了,他们这群中乐系的同志们得天独厚都有固定琴房可以使用,毫无后顾之忧,虽然这好像也是他们系唯一可以大摇大摆吹嘘优越感的一点了。不过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肉明日吃,天知道那些管弦系音教系的苦难人民羡慕得有多义愤填膺呢。

“不过话说文州幸亏你叫了我,不然说不定一早上真的就睡过去了,魏老大昨天又布置了新曲子,你说他为什么还要给我布置任务,手头在练的已经够多了好不好,超长诶感觉还超难!我就来得及看一眼。”

愧疚是一方面,于是更衬托了喻文州这个中国好室友好哥们的难得。不过喻文州本人倒是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抬手拢了拢额前略长的刘海,一个假期没剪,周末可能要找个时间修一修了,笑着感叹道:“魏老师啊,每学期开头风风火火的习惯都还是那么的一如既往。”

“喂,什么叫做一如既往啊,你难道一点都不介意老烟鬼一如既往的剥削吗。”黄少天似乎有点不满意喻文州就这么一点反应。他撇过头假惺惺地哼了一声,和喻文州他总是有说不完的吐槽和道不尽的委屈,因为只有喻文州能够毫无怨言甚至还颇有兴趣笑眯眯地听他讲:“魏老大哪次不是一摞书砸死我们,他估计就是两个月不见太想我们了。可我还一点也不想见他,我寒假还没过够呢——”

“你这么说的明天上课的我都有要瑟瑟发抖了呢。”今天的早餐是简单的一张鸡蛋饼和豆腐花,两个人都是。喻文州闻言很配合地露出害怕的表情,他把餐盘交给食堂阿姨,豆浆纸杯有点烫手,他从右手换到左手,回头继续和黄少天打着趣,眼里笑意满满,“不过以少天的识谱能力应该也不算什么,你当初一天练下一首曲子的神迹早就传遍全校,去问大一的学弟学妹们都知道。”

“喂喂喂文州你这就不厚道了吧!”意料之中一提这个黄少天立马炸毛:“良心呢!有意思吗!提前说好啊奖学金发下来你要请我们全寝室吃饭不准赖账!”

“不对吧,上学期我明明才请过,今年是该少天请客了才对?”

“不管不管,我说你请就是你请!”

刚好是在上课的点,一路上人并不多,勤奋的鸟儿已经坐在教室或者琴房里了,真正的懒虫肯定还在床上呼呼大睡。至于黄少天这样的——不他是打死不会承认的,今天这种情况只是偶然中的偶然意外中的意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花坛里垂着轰轰烈烈的凌霄花,头顶上是高大的黄花风铃木,迫不及待地用一支支小喇叭将自己打扮得一身金黄。从大一到研一,整整五个春去秋来,他们两个好像就没有几次单独落下谁一个人往琴房跑,也没有几次一个人丢下另一个人独自离开。别人期中期末考试吹独奏,他们期中考试非要一起搞个二重奏;别人毕业音乐会一个人开,他们毕业音乐会非要两个人搭伙办,就连他们的老师魏琛到后来都深感无语了,指着并排的两人吐槽how old are you——怎么老是你们?美术学院百合多,音乐学院基佬多,虽然确实是从高中起就已埋下了友谊的种子,朋友之间能做的都做了,朋友之间不能做的做没做也没人在意,反正在风气开放的艺术类院校他们俩的行径几乎是等同于在头顶上顶了张“单身狗勿近”的灯牌。徐景熙笑称“直接把你们俩粘上502成连体婴算了”,郑轩幽幽叹道“给你们当电灯泡真是压力山大”,到现在人人都习以为常连八卦都省了,却没有人发现当事人其实根本还没开窍。

这也是黄少天最不愿承认的一点了——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既定事实,可再怎么如胶似漆,也掩盖不了他们其实并不是一对的真相。

通往琴房大楼的道路早已烂熟于心,熟悉到甚至令人心生感慨,电梯从十五层下来花了半分钟,又再花了十八秒的时间把他们带上去。这个时间点比较尴尬,第一节课还没下,几乎不会有什么人在大厅里进出。短暂的沉默在电梯间悄然蔓延,黄少天盯着不断变动的电梯楼层心虚地找了个理由给自己开脱,算了算了管他的呢,友谊万古长青爱情永垂不朽,谁也没比谁高贵,这样的日子只要能一成不变地继续下去,我还求什么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刷卡、开门,他在推门而入之前突然又叫了喻文州一声,像是怕忘了什么似的:“两个小时后见?”

喻文州和往常看起来一模一样:“行,还是老时间见。”

反正就在隔壁的隔壁,告别连挥手都可以免了。



“嗨嗨嗨你们俩今天怎么样啊!阿轩景熙——”黄少天一进寝室门就迫不及待地火上浇了把油,生怕事情闹得还不够大:“开不开心感不感动有没有感受到魏老大对你们的拳拳爱意?”

“压力山大……”这是已经早早躺尸的郑轩。

而全身力气都被抽干的徐景熙连白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自暴自弃地感叹了一句:“在今天这个沉痛的日子里,一位乘客失去了他的梦想。”还是用的播音朗诵腔。

黄少天是和喻文州在食堂一起吃完了才回寝室的,刚进门就闻到一股外带的香味,果然是刚上完课回来的那几位正在边吃饭边你一句我一句吐槽早上上课的内容,里头还争先恐后地蹦出了不知是谁“你别再觊觎我的鸡腿了!”或是“妈了个鸡这么喜欢地瓜丸子你下次自己买啊!”的愤怒咆哮。他们寝室是六人间,条件还算不错,每个人上床下桌,还有半个可以算是小客厅的空间,有公共的柜子和桌子,平时不需要的课本杂物都往那边堆。当然这等待遇都是在升上研究生之后才有的,当初刚进校运气比较背,全系的男生被分去了一栋八人间的老宿舍,年龄比他们还要老上几岁,别称校北少林寺。都说音乐学院的男生是全世界的珍宝,可学校好像一点也没有好好珍惜他们这些“珍宝”的意思,除了每年夏天找来一队无证游民装修工把黑乎乎的墙壁抹白就再也没有做过任何改善宿舍条件的实事。也得亏了这群糙汉子觉得无所谓,卫生间没热水忍了,水管子上长苔藓也忍了,所以大概也就不难释怀那四年来每天晚上的娱乐项目——蟑螂保卫战,也是司空见惯不需要大惊小怪的。

大概没有人会和黄少天一样对人人喊打的蟑螂有着极其复杂的感情,因为有一个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独家秘密——那就是喻文州竟然是怕蟑螂的。别看喻文州平时一副八风不动天塌了都是镇定自若的样子,一见蟑螂秒变面无血色,虽然他能掩饰得很好,不要问黄少天是怎么知道的。数不清多少次寝室里亮如白昼人人自危严阵以待,南方的蟑螂个头大战斗力强,被逼急了眼还会腾空而起,一拍子下去汁液四溅……而每当黄少天首当其冲第一个跳起来上去英勇杀敌的时候,这位忠心耿耿的骑士心中就会喷薄而出一股特别的成就感。在那一刻他是手持宝剑的骑士身先士卒奋勇杀敌,而喻文州就是他的公主,是他要誓死保护的对象。他一直把确保喻文州不受任何伤害当做是自己的神圣使命,不过这暗搓搓的想法他是不敢告诉任何人的,要是让喻文州知道了自己从几年前就梦想着给他来个公主抱,可能接下来一星期都是被强喂秋葵的命了。

是的,秋葵是黄少天的克星,秋葵最讨厌了。

“同志们,万里长征第一步啊,这才是新学期第一节专业课呢!”黄少天心情极好的拍了拍徐景熙的肩膀,仿佛忘了昨天是谁在寝室里虚情假意地抹着用老干妈逼出来的几滴狐狸眼泪生生哀嚎了一个晚上。所谓狐朋狗友万恶的革命友谊,有福能不能同享比较难说,有难绝对是要硬拉着也要扯你下水的,徐景熙扔给黄少天一麻袋愤恨的眼神,悲愤地试图反击道:“得了吧黄少你可别来幸灾乐祸了,开学大礼包人人有份,咱们一条船上的蚂蚱,我淹死了你有什么好处?!”

“略略略那又怎样,反正我摸谱快,你来打我啊!”

“妈蛋友尽友尽我现在就去把友谊的巨轮炸翻!”

……

不知道可曾有人发出过“一入音院深似海,从此假期是路人”的感慨,别人学校是学期末天台拥挤,到了这里则要调个个儿,天台在开学就已堵得水泄不通。老师们的教学风格可以百花齐放,可天天挂在老师嘴边的名言警句却都殊途同归:我们搞音乐的只有两天可以不练琴,一个是你生日,一个是大年初一,其他时间天塌下来了你也给我滚进琴房练琴,一分钟也不能少。

所以问题就来了:你练好了亲爱的专业老师布置给你的假期作业了吗?

……告辞,告辞。

宏图大志谁都能张口就来,可没了老师天天在耳边的督促,相较起来果然还是床和美食更加不可辜负,特别是寒假中间还夹着一个春节。刚放假时开启的是“我有心练琴但我的身体不听使唤”模式,开学前一个星期换档为“垂死病中惊坐起,原来我还没练琴”,等到了专业课前一天——“现在请允许本选手当场给各位表演一下怎样一遍视奏完整首曲子”。

然后你的专业老师估计就要把你一脚踹进江里喂鳄鱼了。

当然作为年轻有理想有作为更是有职业道德的音乐学院学生,练琴肯定还是有练的,只不过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偷了点懒,反映到开学复课上有喜有悲,取决于你的老师是温和型还是辣手摧花型。

此时此刻整个寝室正沉浸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悲悯和同情的神色,和怎么也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讲道理啊我自认为我的演技已经够好了!你们评评理好吗哪一次我装病请假没成功的?没有!”好的学生都是千篇一律,不幸的学生则各有各的不同,可像徐景熙这么倒霉的也是没谁了,“然而!但是!结果!结果他这次不为所动啊!什么话都不让我说啊!然后我就紧张得第一句就忘了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你们还笑!都给我憋住不许笑!”徐景熙气急败坏地试图堵住黄少天这惨绝人寰的笑声,最后心有余悸地给自己做了个总结,“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曲子我只练了五天,多一天不多少一天不少,要不是我聪明机智提前几天逃回学校,后果更加不堪设想......我真应该给自己点一百个赞!”

“老兄你干嘛了你咋这么惨?”

“别说了别说了,我之前不是在讨论组里吐槽过了嘛,”徐景熙继续苦着个脸,发泄也发泄完了,现在只剩下一个丧了,“我妈亲戚家一小孩来我这里托管了一个假期,因为大人有事出国了。结果那熊孩子整天作业不做光偷鸡摸狗,我每天追着后面跑给他擦屁股我容易吗我,我上哪练去?哪有时间练?更何况我要是真在熊孩子面前把笛子掏出来了它们还能活到今天不?我虽然不是一个好演奏家,但我还是爱惜我的乐器的!”

“哎你这就是策略不对了,按我昨天说的做肯定就不会是这个结果啊!”

“什么啊黄少你的垃圾话谁愿意学,是我宁死不屈也不和你同流合污。”那厢宋晓算是看不下去了,极其义气地站在了徐景熙这一边,共同对抗黄少天邪恶势力,“你昨天那所谓的锦囊妙计不就是首先先夸十分钟魏老大你又变帅了,再从第一天开始流水账讲述寒假都是怎么过的,最后十分钟总结陈词承认错误一定吸取经验教训……你还要不要面子难不成还要向全系大力推广?!”

“去去去这可是凝聚了我的智慧的独门秘籍,整合了我五年来与魏老大相处的经验并得出的最优方案,你们不虚心求教竟然还污蔑泼脏水,摸着良心问一问好不好……”黄少天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直摇头,在他看来不听他劝的全都是朽木不可雕也,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眼瞎之人。本来他还想再继续顺势发表一番自己精心准备好的感悟,不料感叹之间却是对面一直神隐的郑轩抢先找回了他的存在感。“啊突然想起来了,”他说话的对象是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喻文州,“魏老师今天特意要我和你说一声,要你明天上课早点过去,估计是有点事要和你说吧,你到时候可别忘了。”

“哇!你们快看看这叫什么?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没错!”黄少天跳起来拍了下手,非常满意李远和他的一唱一和。当事人本人都还没来得及有什么表示,反而是他这个看客的反应比较大,“诶文州你怎么这么淡定都不好奇老鬼他找你有什么事嘛,说不定他要你去拯救世界拯救全人类呢。”

一看就是说着好玩,喻文州好笑着摇摇头,他先和传话的郑轩说了声谢谢,然后才回头摊手说我又不是老师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能猜到,明天到了再看吧。虽然本人已经表示无心去猜,好奇心害死猫,却仍挡不住众人兴致勃勃的猜测。音乐学院人少学校小,换句话来说是藏不住什么秘密的,同一个专业老师也就那两三个三四个,有什么消息随便打听一下一下子就都出来了。“不会是看文州你不顺眼找你茬吧?”“不对不对肯定是气我们这两天上课的人复课情况太差看不下去了好不好?”“你瞎说啥呢...”一看就是一个个心里有鬼,狗嘴里也吐不出个象牙来,一来二去搞得佛系如郑轩听了都不淡定了:“都哪跟哪,你们的脑洞突破天际了吧。”

众人的矛盾立马一致转了向:“你牛逼那你来解释一句啊!”

自己奉命传句话传成了这样诡异的走向,不知道的还以为世界末日来了,郑轩特无语地叹了口气。他人称鸭梨君,“压力山大”是他总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但关键时刻还从来没有不靠谱过,就像此刻一样,帅气地终结了这场无根无据的谣言:“魏老师和我说那话的时候语气轻松得很啊,不然我敢和你们说吗我还是怕死的好不好。我看啊找文州的活多半是关于我们蓝雨的,上学期他不是就给我们布置了一大堆任务强调今年会很忙吗,又是比赛又是活动的。今年是比赛大年,开学就开始准备很说得通啊。”

“哦——”真是堪比六月的天,上一秒还是乌云密布这下又阳光明媚了。众人互相对视了几眼,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地点头:“很有道理的样子。”

“什么什么比赛?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是你忘了吧,一个寒假过去连什么时候比赛都不记得,我都要怀疑你上学期的校内选拔去了没了。”宋晓推搡了游离在状况外的徐景熙一把,一脸恨铁不成钢,“文华啊,文化部的文华奖啊!要是能入围决赛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要是再拿个名次回来就是金饭碗啊懂不懂,以后找工作学校都抢着要你啊!”

“什么嘛我这不是知道自己铁定没戏吗!”

“算了算了懒得管你这条没有志气的咸鱼。黄少肯定记得,哎我记得你是还要去独奏组的吧?”

“是这样没错的啦,”黄少天相比倒是淡定许多,还能悠哉悠哉地晃晃椅子,“虽然正式比要到年中,魏老大已经开始追着我打了。”

“哎这是又要加训又要排练的节奏吗这学期真是地狱模式啊——”

“我觉得挺好的,我们蓝雨能越来越好,我觉得是很开心的事情啊。”虽然好像一直都游离在讨论之外,最后却是喻文州笑着终结了这次其实是因他而起的虚惊一场和讨论。他环顾了一圈,所有人便默契地收了声,一齐望向他们的队长。

喻文州微微一笑,真诚地说道:“又是新的一年,和蓝雨一起,我们一同努力吧。”


tbc


没有西老师 @以酒换心 的催更我是绝对懒得把我这个自己觉得诸多不满意的稿发出来的.......但我现在决定要干巴爹了!修完了旧稿才能和西老师拼字哇!

另外....另外特小声地说一句,这其实本来是今年给文州的生贺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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